萧稽宸内心一紧。
他弯下腰,想将她扶起来,可她抱得太紧,根本不松手。
他只能伸出手,一下一下的抚着她的背,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温柔。
“别怕,孤在这里。”
尹兆也带着人赶到,十几把长剑齐刷刷的指向谢津舟,将他团团围住。
谢津舟看着眼前这刺眼的一幕,脸色铁青。
他擦去嘴角的血迹,往前走了一步,故意用一种熟稔的口吻开口。
“孟恩云,你这又是演的哪一出?我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,不过是许久未见,叙叙旧罢了,何必惊动太子殿下?”
青梅竹马?叙旧?
萧稽宸扶着孟恩云的手臂猛地收紧。
他低下头,看着怀里哭泣的女人,内心混乱。
他只愿相信她是被人胁迫。
“是吗?”他问。
孟恩云抬起头,那张挂满泪珠的小脸,在火光下显得格外可怜。
她看了一眼萧稽宸,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谢津舟,小声的开口,“是……是啊,我们只是……叙叙旧。”
他抓着孟恩云手臂的力道猛然收紧,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。
怀里的人疼得抽泣一声,却没挣扎,反而将脸埋得更深,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从他臂弯的缝隙里,怯生生地望向谢津舟。
那眼神,是求助。
萧稽宸的怒火烧得更旺。
“谢世子好大的兴致。”萧稽宸松开孟恩云,往前站了一步,将她完完全全挡在自己身后,那姿态,是绝对的占有和保护。
“叙旧?择日不如撞日,孤今晚便在府衙设宴,为谢世子接风洗尘。正好今日是腊八,也算一并过了节。”
他的话听上去客气周到,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。
谢津舟扯了扯嘴角,露出一抹讥诮。
“殿下盛情,岂敢不从。”他瞥了一眼躲在萧稽宸身后的孟恩云,故意扬高了调子,“说起来,我这次也是奉命押送一批粮草前来苏州,倒是没想到,会在这里碰上故人。”
粮草?
孟恩云心头一跳。原书里,可没这一出。谢津舟的出现,本就是个变数,如今他还带着官方的身份,事情就变得更有趣了。
萧稽宸的脸色也微微一变,但很快恢复如常。
“原来如此,那孤更要好好感谢谢世子了。”
……
夜里的府衙,一场诡异的宴席就这么摆开了。
一桌珍馐,三个人,谁都没动筷子。
“谢世子远道而来,一路辛苦。”萧稽宸端起酒杯,率先打破了沉默。
谢津舟拿起酒杯,却不喝,只在指尖把玩。“比不上太子殿下,为了个女人,把整个苏州城搅得天翻地覆,这才是真的辛苦。”
萧稽宸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。
孟恩云连忙出来打圆场,她柔柔弱弱地开口:“谢世子爱说笑,殿下心系百姓,宵衣旰食,妹妹我都看在眼里,心疼得紧呢。”
她说着,便拿起公筷,夹了一块鱼肉放进萧稽宸碗里。“姐夫,你都瘦了,多吃些。”
谢津舟更是直接笑出了声。“孟二小姐这声姐夫叫得可真顺口。不知道的,还以为你多盼着你姐姐嫁给太子殿下呢。”
“我自然是盼着的。”孟恩云眨了眨眼,一脸天真无邪,“姐姐能嫁给殿下这样的英雄人物,是她的福气,也是我们整个将军府的福气。”
她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,既捧了萧稽宸,又全了孟舒妍的脸面,偏偏每个字都让在场的两个男人堵得慌。
一顿饭,吃得食不知味。
好不容易熬到散席,孟恩云立刻站起身,福了福身子。“我有些乏了,先告退了。”
“孤送你。”
“我送你。”
两个男人的声音同时响起,又在空中撞上,火花四溅。
“太子殿下日理万机,这点小事,就不劳您大驾了。”谢津舟皮笑肉不笑。
萧稽宸看也不看他,径直对孟恩云说:“夜深路滑,孤不放心。”
谢津舟嗤笑一声,“怎么?太子殿下是怕她再被人劫走,跟你那好未婚妻一样,在来苏州的路上,被一群饿疯了的灾民围了?”
萧稽宸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。
孟舒妍被劫的事,他派了密探去查,却不想谢津舟也知道了。
“你什么意思?”
“没什么意思。”谢津舟摊了摊手,“就是觉得孟大小姐也挺可怜的,千里迢迢来寻夫,结果差点清白不保。不知道的,还以为是有人故意给她使绊子,好让自己有机会在殿下身边献殷勤呢。”
他的话,几乎是明着指孟恩云就是那个背后使绊子的人。
“够了!”孟恩云忽然开口。
她走到两个剑拔弩张的男人中间,谁也不看,只是将他们往两边推了推。
“不必了。两位的好意,我心领了。”
“我自己能走。”
她说完,提着裙摆,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风雪里,只留下两个脸色铁青的男人,在原地对峙。
……
回到自己的院子,孟恩云一进屋,便走到窗边,将窗户撑开一道缝。
这是她和那个神秘男人的暗号。
她没有等太久。
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屋里,带进一股风雪的寒气。
“你从哪儿找来那个小子?”男人一开口,便直奔主题,“是块好料子,学什么都快。我教了他三招,他就能自己悟出第四招。”
孟恩云转过身,有些意外。
“我这儿还有,你要不要?”她挑了挑眉。
男人定定地看了她几秒,没接话。
孟恩云也不在意,她转身从旁边的小炉上,端过一碗一直温着的热粥。“今天是腊八,喝碗粥,讨个吉利。”
男人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粥,愣住了。
他已经很多年,没有过过节了。
他接过碗,滚烫的温度从掌心传来,一直暖到心底。他拿起勺子,默默地喝了一口。
“我把他带来了,就安顿在不远的客栈里。”男人说。
“多谢。”
“不必。”男人放下碗,“你救了他,也算是我欠你一个人情。”
孟恩云笑了。“我可不敢让您欠我人情。说吧,你到底是谁?总不能让我一直喂喂喂地叫你吧?”
男人沉默了片刻。
“一个替陛下办事的无名小卒罢了。”他含糊道。
替陛下办事?
孟恩云心下了然。果然,这人就是她通往权力中心最好的跳板。
她也不点破,话锋一转:“光有吃的,解决不了问题。苏州这么冷,没有炭火,人一样会冻死。现在城里一斤木炭的价格,已经比一斤米还贵了。”
男人皱起眉:“你想说什么?”
孟恩云走到他面前,仰头看着他,一双眼睛在烛火下亮得惊人。
“没有炭,就自己制。”